秦之时，高为台榭，大为苑囿，远为驰道，铸金人，发适戍，入刍槀，头会箕赋，输于少府。丁壮丈夫，西至临洮、狄道，东至会稽、浮石，南至豫章、桂林，北至飞狐、阳原，道路死人以沟量。当此之时，忠谏者谓之不祥，而道仁义者谓之狂。

逮至高皇帝，存亡继绝，举天下之大义，身自奋袂执锐，以为百姓请命于（室）［皇］天。当此之时，天下雄俊豪英，暴露于野泽，前蒙矢石，而后堕溪壑，出百死而绐一生，以争天下之权；奋武厉诚，以决一旦之命。当此之时，丰衣博带而道儒、墨者，以为不肖。逮至暴乱已胜，海内大定，继文之业，立武之功，履天子之图籍，造刘氏之貌冠，总邹、鲁之儒、墨，通先圣之遗教，戴天子之旗，乘大路，建九斿，撞大钟，击鸣鼓，奏《咸池》，扬干戚。当此之时，有立武者见疑。一世之间，而文武代为雌雄，有时而用也。

今世之为武者，则非文也；为文者，则非武也。文武更相非，而不知时世之用也。此见隅曲之一指，而不知八极之广大也。故东面而望，不见西墙；南面而视，不睹北方。唯无所向者，则无所不通。

驰道：驰马所行之道。　“铸金人”句：高诱注：“秦始皇二十六年，初兼天下，有长人见于临洮，其高五丈，足迹六尺。放写其形，铸金人以象之，翁仲、君何是也。”　适戍：被贬谪去戍边。当时修长城四十万，戍五岭五十万，修骊山墓五十万。适，通“谪”。　刍槀：牲口吃的草。《慧琳音义》卷三十六注引《考声》：“槀，禾黍茎也。”　头会：按人口多少收赋税。　箕赋：喻多取民财之意。　少府：官名。掌山海池泽收入，为皇帝私府。位列九卿之一。

临洮：在今甘肃岷山，以临洮水而得名。　狄道：又作“氐道”。在今甘肃武山县东南，古为氐族所居。　会稽：即今浙江会稽山。　浮石：东海岛屿名。　豫章：西汉郡名。在今江西南昌。　桂林：秦郡名，治所在今广西桂平市西南。　飞狐：古太行山要隘名。在今河北涞源县北、蔚县南。　阳原：高诱注中一说在今太原，即晋中阳泉市。一说在今河北阳原县熊耳山一带。当以后者为是。

高皇帝：即汉高祖刘邦。字季，即位易名邦。　奋袂：挥动衣袖。　“室”：《道藏》本、刘绩《补注》本作“皇”。当正。皇天，上天。

绐：通“代”。《说文》：“代，更也。”即换取义。

厉：激励。　诚：庄逵吉《淮南子校刊》：《御览》引“诚”作“威”。